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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道（十三）

齐铁嘴看着女孩子，都快无语了，心想：

“这小姑娘脑子看起来不好使，我叫了一路张副官了！原来她都没听见？”

他刚想张嘴解释，女孩子转过头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问他：

“叔叔，你是怎么回事，为什么总和姓张的混在一起！”

齐铁嘴觉得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，又想起来的确张副官的血好像有点奇怪，在神仙墓里烧死过白毛大粽子，难道女孩子还和东北的张家有什么过节？于是敷衍的笑道：

“侄女啊，这天下姓张的多了去了，我每天在长沙那么大的城里做生意，一天不见十个姓张的，也见八个姓张的！我不和姓张的混在一起，我怎么吃饭？你和姓张的有仇啊？”

女孩子看他装傻不说正经话，冷笑了一声：

“你不要替他们敷衍，姓张的那家子都不是好货，你迷在里面，早晚有一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！”

齐铁嘴越听她说越觉得奇怪，女孩子说起姓张的，用的都是“也”“都”“那家子”，好像说的根本不是只有副官，而是还有别的姓张的什么人，况且这女孩子是半截李夹喇嘛叫来的，那就说明她和九门是有联系的，难道是和佛爷有什么陈年旧怨？可这更不可能了！张启山自从来了长沙就与他形影不离，要是真的和齐家人结怨，怎么会不和他说？若说之前，张启山都在东北，离着十万八千里，哪能和湘中的梅山教扯上关系？他想的头晕也想不出头绪，只能看着女孩子，小心的问：

“侄女你实话告诉我，张大佛爷他……”

话还没有说完，外面远远的响起来一阵铃铛声，那声音开始很细小，慢慢的变大，又急促起来，女孩子静静听了一会儿，冲齐铁嘴摆摆手：

“我得走了，我会找你来拿镜子的，你别想赖！”

说完把鞭子往腰后一别，急匆匆的就往屋外走，边走边提醒齐铁嘴道：

“叔叔你提防姓张的！别稀里糊涂的送了命！”

齐铁嘴看她走了，摇了摇头，根本不信她那些鬼话。张启山来长沙两年多，和张副官两人别说害他了，倒是拼着自己的性命救了他不少回，这两人要是想害他，怎么还会等到这个时候？就算他们忽然想通了什么，想要他齐铁嘴的命了，那他也没有不给的道理。女孩子的话本来就是没头没尾，他在意的是，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说。

齐铁嘴想着这些事情，走到副官身边，看到他现在虽然蛊是解了，但还是紧紧皱着眉头，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样子，脸色潮红，伸手去他额上探探，烫的不行，像是发起烧来。齐铁嘴叹了一口气，看看屋角的女尸，本来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，现在看副官的情形也是不行了。

他走到里间，把那个梅山教师姊的尸体往边上拖了拖，拿床上的被褥盖住，又从箱笼中抱了被子出去轻轻盖在副官身上，还扔了几件旧衣服在女尸头上，粘上了他带的黄符，就当看不见。收拾好了，他才出门，在屋外布下了一个简单的符阵，虽然真来了厉害东西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的，但是也能给他提个醒，好赶紧逃命。一切停当，他又摘下自己的围巾，在吊脚楼边上的溪流里沾湿，回到屋中给副官搭在头上。

副官这个时候已经烧的昏迷不醒，不知道是陷到了什么可怕的梦境之中，一脸的惊惧，双手在空中乱挥，嘴里胡言乱语，叫着“不要割我血，不要割我血”。齐铁嘴自从第一次见到副官，只觉得小孩子身手不凡但又心高气傲，除了没完没了的要和他斗嘴，其他见谁都不怎么说话，有着和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，这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从来没看见过的。

他伸手一把握住副官乱挥的手，想再塞回被子里，这才看见他手腕上和手掌里全是淡淡的划痕，虽然时间长了痕迹已经不怎么明显，但齐铁嘴还是觉得心里一疼——他小小年纪就练成这种身手，以前真的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。

副官还蜷在被子里，一直不停的发抖，刚才还热的够呛，现在又冷的不行，他把被子卷卷，低声跟蚊子哼哼一般叫了一声“娘”。这一声很轻，齐铁嘴正抓着他的手看，却把这一声听得清楚，一下子莫名其妙的眼圈就红了。他自己也早早的没了娘，当然知道这其中的辛苦，再看副官这个样子，就觉得他好可怜，于是把他拉起来，用被子裹好，紧紧抱在怀里，还用手摸摸他的头安慰道：

“没事了没事了！你什么都不要想，快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副官迷迷糊糊缩在齐铁嘴的怀里，却也还知道抱着他的是八爷，只觉得心里很甜很甜，闭着眼睛胡思乱想：

“八爷真的好讨厌，明明是个大男人，为什么身上这么暖啊……”

齐铁嘴抱着副官，看他渐渐安定下来，这才放心，自己也有些困了，但是又不敢松开，怕他再闹，只能低着头，稍微闭上眼睛休息一下。外面的天渐渐亮起来，屋子里的红烛也已经燃尽了，这一晚真是过得惊心动魄。齐铁嘴感觉到外面符阵似乎有些震动，赶紧睁开眼轻轻把副官放到榻上，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，见他睡的正熟，也不敢打扰，蹑手蹑脚推门出去查看。

远远地只见有几个人从寨子的门口进来，很慌张的向四周张望着，齐铁嘴推了下眼镜仔细一看，才发现来的竟然是福叔几个！他赶忙下了吊脚楼，快步走过去叫着招呼他们，福叔几个看见了他，也是马上就奔了过来。齐铁嘴走的时候福叔还带着七个伙计，现在却只剩下两人，还有任老爹和小任，五个人都是一脸疲惫，浑身装束也都破破烂烂的，像是经历了什么凶险。

福叔听到齐铁嘴问，这才“哎”的叹了一声诉苦：

“八爷，您不知道，您刚走了没多久，山里就又响起来铃铛声，到处跑来一群僵尸，追着我们一路，你看，我手下伙计又折了几个，我们是拼了命才跑到这里，好在是捱到了天亮！您老人家如何？”

齐铁嘴摇摇头，把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，只瞒下了女孩子的事情，说完又指指这座寨子：

“这个寨子也很奇怪，除了那个梅山师姊的房子，其他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，不知道都去了哪里，也不能问问这究竟是哪里！”

那个从见面就没有说过话的任老爹，这个时候却走上一步，往四周望了一下，压低声音道：

“这个地方我认识，这是招魂寨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