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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道（二十）

原来张启山到了大熊山，只打听出来半截李家的福叔一伙人是几天前刚离开梅子峒的，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的行踪了。张启山又派人到山里散居的猎户家里到处去找，也都没有结果，他正急的不行，忽然听见山里远远的似乎传来一阵奇怪的轰鸣，几个梅子峒的老人听见声音，都从家里跑出来对着山里跪拜起来。张启山觉得奇怪便去询问，几个老人都说这声响是招魂寨古道开了，二十多年前也有过一次，那次之后招魂寨死了很多人，往后就再也没人住了。

张启山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，打听了招魂寨的大概方位，就带着手下奔着寨子去了，到寨中一搜，只见了两具女尸，并无其他人。张家的亲兵又在山上的祭坛里发现福叔和半截李家两个伙计的尸体，死状与长沙城中的剖尸案相同，那作案的任家父子早已跑了，可齐铁嘴和副官也不见踪影。

张启山带着人顺着山道搜下去，发现寨子后面竟然是一大片薄雾弥漫的树林，他正拔腿要进，却被张家的人给拉住了。张家常下墓的几个老手这次都跟着他来，那奇门遁甲虽不精通，但也是平时常见的，都劝道：

“佛爷不可！这些树木的排布有讲究，似乎是合着一个十分复杂的阵法，八爷精于此道，进去没准还能出来，我们要是进去了，只怕要困死在里面，也救不了八爷！”

张启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，可是心中焦急又无法可解，总不能坐着干等，于是带着一伙人冒雨巡视，见哪棵树不顺眼，便让人砍了，想着这阵要是解不了，全拆了也能把老八救出来，看的张家众高手纷纷摇头。

正乱着，就看见远处山口里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人，身上还背着一个，两个人早已被雨水浇透，那人又一下跌在地上喊着佛爷，张启山听见是副官声音，赶紧跑过去一看，不是副官和齐铁嘴是谁？只是两人此时都有些不好，脸色苍白的昏在地上，张启山脑子里嗡的一声，就想起来前几天晚上的那个梦，他一伸手把齐铁嘴抱起来，看还有气，赶紧又用斗篷一卷，命人扶了副官，快马回了招魂寨。

寨子里已经被打扫出来一个房间，他把齐铁嘴安置好，叫来一个家中通医理的亲兵来看齐铁嘴是怎么回事，这山里没有大夫，此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医人的高手，但好歹比那些山野的巫医神汉强些。

亲兵把齐铁嘴翻来覆去看了几遍，才对张启山说：

“八爷好像没啥大事，他背上中了一箭，不过那弩弓可能是弓弦松了，没有力气，也没打到要害。”

张启山这才稍微放心，但也纳闷道：

“那为何他晕着不醒？”

亲兵想了半天，也想不出所以然，最后只能坑坑巴巴的猜测道：

“是……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？饿晕了？”

张启山听了马上让人生火做饭，又把齐铁嘴衣服解开，仔细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，这一看不要紧，差点没把他气得蹦起来，只见齐铁嘴脖子胸口几个红印子，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用嘴嘬的。张启山忍不住一串骂人的话就出来了，这肥肉他叼在嘴边都没舍得吃，刚放出来几天就被狼惦记上了，谁他娘的如此胆大？他狠狠一拍桌子，把桌子上摆的油灯碟碗都震翻了，骂道：

“他妈的不是说还夹了个女人么？女人呢！”

张家的亲兵吓了一跳，纷纷答道这寨子里只有两具女尸，其他再也没有了。那两具女尸张启山已经见过了，一个中年妇女，一个都干了不知道多少年了，哪个能去嘬齐铁嘴的脖子，况且年龄也和半截李说的不符，他恨恨说：

“不是那两个，去给我找，挖地三尺也得把女人给我揪出来！”

正想再发脾气，就听人来报说张副官醒了。副官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，只是前一晚高烧虽然退了，但是还没有好利索，又受了惊吓淋了点雨，急火攻心就晕了过去，这会儿醒了，拉着人问了八爷无事，才彻底放下心来。

张启山看见副官，只说了一句“没事了”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苗人女子，副官虽然纳闷，还是把那晚在招魂寨发生的事情大概跟他说了一遍，张启山听了就更懵了，那女人说是老八的侄女，这侄女还能去亲叔叔，齐家是这个规矩么？

他站起来在副官床边上来回踱了几步，内心烦躁，不是女人干的，那还能有谁抱着老八亲成这样？任老爹？福叔？老妖婆？妈的，哪个都不像！他一抬头，就看见副官正抱着双膝，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外面，忽然好想被天打雷劈一样，难道还能是副官！

张启山冷静了一下，轻轻的摇摇头，不会的！副官和老八他是知道的，不对付的很，整天见了面就是互相嘲讽打嘴仗，要不是他镇着都能打起来，况且副官才能有多大岁数，哪能就有了这种心思？可是他这念头一起，便有些压不住了。

他此时在齐铁嘴脖子上摸来摸去，把齐铁嘴弄的痒痒，把他手往边上一推，叫了一声：

“这能不痒么？痒死了！”

张启山这才住手，想着莫非这不是嘴嘬的，是什么蚊虫叮咬的？那也可能，反正蚊虫是不叮张日山的，也只能逮着老八咬了。于是点点头，从身上摸出来几片碎布和一张黄纸，扔在桌子上，跟齐铁嘴说：

“老八，来看看这些！”

齐铁嘴从床上下来，披了件衣服，坐下来把那些东西拿起来看。一张是写着张盐城大名和梅山水师齐的奉请帖子，剩下的似乎都是些年代久远的布帛，上面画着一些线，不知道是什么，文字也都是很少见的古苗文。他记得以前在金家地道大老爷布下的疑阵里，曾经拿下来过几个白纸人偶，上面的文字倒是和这个同出一系。

齐铁嘴把东西放下，看着张启山，张启山解释道：

“这张黄纸贴是从神仙墓那面岩画墙里找到的，这些碎布是我从哨子棺里掏出来的。”

齐铁嘴惊讶了一下，也很想见识一下哨子棺到底是如何开的，不过既然已经错过，那也不好让张启山再表演一遍，只能带着点惋惜对张启山说：

“这些我事情我已经大概明白了。”

于是把刚才那女孩子来找他，说的那件往事告诉了张启山。张启山从来也未听他爹说过和梅山教有什么关系，对于此事一点也不懂，只能把碎布用手推了几下，再问齐铁嘴：

“那些哨子棺全是被人摸过一遍的，这点东西剩在里面大概是没用，你说这会不会是神仙墓的地图？”

齐铁嘴点点头，他也是这么猜测的，神仙墓里的那具女尸穿着奇特，墓中器物也有异于中原，还养了一堆诡异的蛊虫。楚国一向崇信巫术，她很有可能就是当时一个苗人的大巫师，而招魂寨的大巫师大概和她出自同一个家族，所以才会世代留存着神仙墓的地图。

张启山站起来看着窗子外面，这场春雨已经渐渐停了，外面的山脉翠色如洗。他头也没有回，也不知道是对齐铁嘴说还是在自言自语：

“梅山教下古道去了……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？我总觉得我爹不会干出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，古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不简单，这事我要弄清楚，看来也要去走上一趟。”

齐铁嘴听他这么说，赶紧站起来一拉他袖子，话还没说，张启山就一挥手道：

“老八，我知道你又要说大凶了，你不用劝我，这件事情我是一定要弄清楚的。”

齐铁嘴看他误会，忙说：

“不是的，我不是劝你，我是说，我和你一起去！你没听我刚才说么，我那侄女对你起了杀心，她手段花哨的很，你没有见识过，我怕她……我见了她还能再劝劝，况且这里面也牵扯上了我们齐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