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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道(二十一)

第二天一大早,因为齐铁嘴和张副官身体都已经没有大碍,张启山只留了一些人在招魂寨里接应,剩下的都去寨后探路,看看梅山教的人是从哪里下去的,他自己则带着齐铁嘴和副官走在最后。

齐铁嘴出发之前专门叮嘱了张家的亲兵,挂着哨子棺的古树再往后,是绝对不能进去的,若是迷在那阵里,再想捞人便麻烦了。几个人绕着林子的边缘往山后走,齐铁嘴拿着个罗盘,边走边钻研着方位。

张启山此时表面上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可实际上却满脑子都想着齐铁嘴脖子胸口的那几个红印子,虽然他已经跟自己说了无数遍不要想多,那八成是蚊子叮的,不然怎么会痒痒呢?但又忍不住妒火中烧,心里把这事仔细思量了一遍又一遍,最后微微偏过点头,偷偷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的副官。

副官并没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举动,还是紧跟在他身边,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,偶尔眼神扫到齐铁嘴身上,也很快就离开了,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。张启山轻轻摇了摇头,副官一向都对他最忠心,难道这次是真的错怪他了?不过,今天副官好像太安静了一点,平时如果是只有他三个人,副官一定是一路要挑齐铁嘴毛病的,像是“八爷你能不能走快一点,佛爷等你都等急了”或者“你那罗盘到底管用不管用,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到”之类的,可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,而平时惯于和他斗嘴的齐铁嘴,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罗盘,气氛有些不对,这里面果然还是有问题的。

张启山正在胡思乱想,就听见齐铁嘴“呀”的叫了一声,赶紧抬头去看他,只见齐铁嘴指着手中罗盘,对他说:

“佛爷你看,这罗盘又在乱动了!我们前天进到那阵中的时候,罗盘就是这个样子。”

张启山往他手里一瞧,果然如他所说,那罗盘上的指针好像是被一股力顶着,不停的转动跳跃。张启山环视了一下四周,问齐铁嘴:

“不会是又走到那个什么奇门遁甲的阵里了吧?”

齐铁嘴摇摇头:

“不是的,阵里面树的位置都是符合布局的,这里的树却杂乱无章。”

正说着,之前派出去探路的几个亲兵就回来禀告,说前面发现了一片墓地,墓地后面的山体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缝,梅山教大概就是从那里下去的。

张启山马上让几个人带路,到了那个墓地,齐铁嘴和张副官都楞住了,这明明就是那天晚上他两个栖身的地方!

“这可怪了!”齐铁嘴拉着张启山的袖子给他讲了一下那天的事情,这墓地他两个在里面转了半天,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出去的路,不管怎么走,最后都还是又回到了树林子里的阵中。可是现在这片荒墓所在的山坡,却是四通八达,哪里都能出去。

齐铁嘴跑到墓地中的小空地上,果然看见那个用小石头摆出来的圆圈,里面那滩干涸的血也在。不远处就是他和副官躲了一晚上的荒坟,坟前的土地上还有他写写算算留下的痕迹。齐铁嘴走到荒坟前面,用手指着地面,有点激动的叫张启山:

“佛爷你看呀,这里还有我算的东西,让副官一脚踢了!”

“踢了?”张启山有点奇怪,副官除了奉命捉人,啥时候有过这么大气性?

他走过去,仔细看了一下那个荒坟,坟包都已经残破了,破损的地方旁边堆着一些石快,看起来是想堵住出口,防止晚上有什么东西来袭击。晚上?他忽然想起来什么,用手一指那荒坟问齐铁嘴:

“你俩晚上躲这里过的夜?”

“是啊!”

齐铁嘴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,老老实实的回答。张启山脸色变了变,又问:

“有没有……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?”

“什么事情?没什么事情啊!晚上挺平安的。”

齐铁嘴挠挠头,不知道张启山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,回答完就带着一脸的好奇看着他,等着他解释。张启山还不相信,又问了一句:

“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么?”

问完死死盯着齐铁嘴,齐铁嘴低下头把那晚上所有的事情都仔仔细细过了一遍,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蹊跷的地方,除了……除了晚上做了个春梦。他抬起头就看见张启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,盯着他不放,忽然就想起来那天晚上,自己躺在这个荒坟下面的时候,梦见张启山把他按住亲吻的样子。齐铁嘴觉得血一直往头上涌,难堪的脸都红了,生怕被张启山发现了自己的龌龊心思,赶紧把头扭开不敢看他,嘴里敷衍道:

“说了没事就是没事!能有什么事情!”

张启山一看他脸都红了,还满嘴说就是没事情,哪里肯信,一扳他肩膀刚想再问“没事你脸红什么”,一个亲兵就来报告,说前面的裂缝已经派人下去看过,那下面是一条暗河,现在过不去了。

张启山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,松开齐铁嘴和亲兵一起去了山体的裂缝前面,往下稍一探身,就能感到里面一阵阴冷的气息冲出来,让人忍不住打颤,下面隐约有哗哗的水声。他站直身子望着身边的亲兵:

“梅山教的人是怎么下去的?”

“他们有备而来,应该带了筏子,这下面水流不急,水面又宽又深,应该可以行船。”

张启山想了想吩咐道:

“现在找筏子也要费时间,叫副官带人去砍些树木藤条,连夜扎上几张,也不用太精细了,能用就行。”

张家的亲兵得了令都去忙活了,很快夜色就又降临,张启山把开始撒出去的人收拢一下,都带到那条裂缝前面,点起几堆篝火,又安排了人轮流守夜,这才去找齐铁嘴。齐铁嘴已经吃完了东西,坐在篝火旁边倚着山壁睡觉。张启山不敢惊动,离开他一个身子的距离坐下,也倚着石壁,借着火光看他的侧脸。他越看越觉得算命的长的好看,要是真的私下里和副官看对了眼,就不喜欢他,那可怎么办!他这一想就觉得一股怒气涌上来,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,心底却还有一丝冷静,只觉得自己比副官又不差什么,论年岁也是自己与齐铁嘴相当。他内心煎熬,却又不能把齐铁嘴叫起来问问你到底喜欢谁,心里的念头一会儿这个占了上峰,一会儿那个又迎头赶上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夜色渐渐深了,他也想的有些累了,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
副官监督着人去砍树扎筏子,一直忙活到了大半夜,筏子已经扎好了五只,试了试也算结实,赶紧收工让大伙歇歇,只等明日禀告了张启山,看何时下水为好。

他回到张启山驻扎的地方,看见他已经裹着斗篷睡着了,齐铁嘴坐在旁边,正瑟缩着紧皱眉头,一会儿就动一动,看起来睡的很不舒服。

副官和齐铁嘴在荒坟睡的那一晚,他是满怀情思,哪能忍心看齐铁嘴在一边缩着,都是两手抱着搂在怀里,自己不睡也得让他睡的舒服。现在看见齐铁嘴这个样子,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不该他管,却又忍不住,盯了半天,才走过去,伸手想把他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。谁知道手还没有碰上齐铁嘴,就被人从旁边一把抓住。他扭头一看,原来是张启山醒了,紧紧抓着他的手,满眼都是怒气:

“你干什么?”

张启山问他,副官楞了一下,才低声回答:

“我看八爷睡的不舒服,我想……”

张启山把他手往外狠狠一推,推得他往后退了几步,差点没有仰在地上。

“他睡的舒服不舒服关你什么事!”

张启山大声吼了一句,跳起来大步迈过去又一把揪住副官领子问:

“你小子,你说,你是不是……”

话没问出来,齐铁嘴就醒了,他本来就没睡多死,听见张启山一吼,吓得一下就精神了,睁开眼就看见张启山正揪着副官领子要打。这可是天大的稀奇事!张启山和副官关系一向好的不行,张启山待副官就跟亲弟弟一般,副官整天除了张启山谁也不服,这两个人今天敢是中邪了,竟然要动手!

齐铁嘴在旁边咋咋呼呼叫了几声,又站起来拉住张启山的手劝:

“佛爷你怎么了,你干嘛打副官啊!副官没得罪你吧?”

他不说好还,一说张启山更气了,只觉的怒气直冲大脑,烧得他毫无理智,松开副官领子,一反手就掐在齐铁嘴脖子上,大叫一声:

“你还帮他说话!”

副官抬头一看,齐铁嘴被张启山掐的眼角都涌出眼泪,心里急的不行,又不敢对张启山动粗,只能紧紧握住张启山的手臂说:

“佛爷!你快松手!你掐的是八爷,你要把他掐死了!”

张启山此时大脑一片混乱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听见副官说了一个“死”字,才忽然好像被雷劈一样清醒了,这才发现齐铁嘴正被自己掐的不停挣扎,叫也叫不出来,赶紧一松手,呆呆看他滑在地上大口的喘气,白嫩的脖子上被他掐出了几个红红的指印。张启山心里难受的不行,又是悔恨又是自责,还有些奇怪,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火气这么大。他弯下身子,用手轻轻抚着齐铁嘴的背跟他道歉:

“老八,对不住,你有没有事?”

副官走上两步,把手搭在张启山的肩上,语气有些严肃的对张启山说:

“佛爷,我有话说。”

“说!”

怒气哪里那么容易下去,张启山听见他说话,还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。

“佛爷,你得压压心里的气,不要想太多,这里不对,很不对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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